晚饭后,艾莲娜把夏诺叫去了她的帐篷。时雨花的众人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诧异。团长瑟露莉娅从遥远的圣卢克斯教区的安德鲁王国一路漂泊来到圣埃鲁的克莱尔,途中通过从“各种渠道(主要是从大街上捡)”物色人才以及亲自进行歌舞演艺培训最终创建了时雨花剧团这一极富传奇励志色彩的真实故事是每个时雨花成员都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的。但随着团长惰性的日益显著,教导团员这等吃力的工作便被她毫不客气地全部抛给了副团长艾莲娜。事实上,艾莲娜正是第一名被团长捡到的流浪儿。
一阵风从帐篷掀开的一角钻入,惹得桌上的油灯火苗猛地跳动起来。夏诺环顾四周,时雨花副团长的生活可谓简朴,偌大的帐篷被一张帘子分成了两部分,视线可及的这边只有一个书桌、两把椅子和一盆蓝幽草。书桌上放着一只笔、几本艺术类书籍和一本摊开着的教廷的《圣光》。
“您是兰蒂斯的信徒?”
艾莲娜看着这个团长捡来的孩子,微笑道:“不,只是有些好奇,看看而已。”
“好奇心会创造一个伟人,也会扼杀一个庸才。这是我故乡的一句谚语。”
“有趣的说法,”艾莲娜笑得愈发灿烂,“那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呢?”
“都不是,”夏诺轻声道,脸上淡淡的十分坦然,“爱莲娜小姐与好奇心无关,是一个谨慎的人。您可以提问了。”
“有趣,那我就不客气了,”艾莲娜走向书桌,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夏诺低头,仿佛回忆了一会儿:“没有。”
“不,你再仔细想想,”艾莲娜身体前倾,盯着夏诺的眼睛,“十五年前,在帝都休斯……”
“您在开玩笑吗?”女孩用手遮住上扬的嘴角,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将在今年的夏日祭迎来十五岁生日,您说十五年前见过我?恕我冒昧,您是见过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我,还是还在襁褓中的我?”
艾莲娜皱了皱眉,然而虽然她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非常相似,年龄也确实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问题。
之后的谈话就显得比较形式化。艾莲娜没有问夏诺身份等其他涉及私人隐秘的敏感问题,夏诺也没有就此类问题做任何的解释说明。
“好了,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晚上你再来这里上乐理课,”艾莲娜眼神复杂地看着夏诺,“时雨花保护团员的一切隐私,这方面的问题只要是你不想回答的都可以保持沉默。之前的问题实际上是我逾矩了,对不起。这里是一份团规,你可以仔细看看,有疑问的地方可以去询问任何一名团员。”
夏诺起身,接过团规,然后道谢离开。帐篷的另一边,团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我觉得真的是她,可是……”艾莲娜趴在桌上,一脸苦涩。
“别烦恼了,”仅从外表无法判断出年龄的团长拍拍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我们不都不能再等了么?”
艾莲娜沉默不语。
“既然不能再等了,那就开始吧。就在今年的夏日祭。”
走出帐篷的夏诺并没有着急回到自己的宿处,而是漫步来到了塞尔斯特广场上的雕像群中。时雨花只有表演、聚餐和排练用的两个大帐篷与团长、副团长共用的一个小帐篷搭建在广场上,其余人晚上都睡在离广场不远的廉价旅馆的通铺。
从大智者哲尔罗身旁经过,又走过大法师谢里亚尔;在大宰相阿坝列克身边逗留片刻,又在大将军威略达面前仔细端详。塞尔斯特中心广场上规模宏大的雕塑群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只出现人类中的伟人而忽略天上伟大神祗的雕塑群之一。另外的两个规模宏大的雕塑群分别在原肯特的帝都现克莱尔的王都休斯与边境城市塞留希。也只有藐视神坛的艾米亚王朝统治下的肯特帝国才会出现如此强调人而忽略神的艺术圣地。而今天,兰蒂斯教廷指挥下的铁蹄踏过肯特版图的十五年后,这三个被教廷在一百多年前就判定具有渎神意味的艺术大作却仍完好无损地屹立在世间,甚至还在三年前新增了当年逝世的修士马捷里安,这不得不让人联想教廷是否还无法真正掌控艾米亚曾经拥有的一切。
漫步中的夏诺在马捷里安的雕像前停下脚步。据说年老的修士在人间的最后几年一直在寻找一个孩子,他说那是艾米亚最后的血脉。
“就这样走了么?你明明还没有找到我呀,爱耍赖皮的老家伙。”夏诺喃喃道,低低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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